Part 1-1 

   

    這日午後,沿著一排細石舖的花徑,緩步走進一座氣派的園子,經過水閣、假山、迴廊,轉個彎,金鐵相擊的清脆錚錚聲逐漸近了。

    房門被重重地撞開,湧進了十一二位帶兵刃的男子,一位風姿猶存的老女人從兵刃中顫魏魏地擠身出來,往前奔了兩三步,卻給蓮花裙絆了一跤,撲倒在地,她對著一扇屏風慌亂地喊著:「鳶兒,快跑!他們來啦…」

   「沒關係的,鳳姨。」清澈純淨的聲音響起,輕柔悠悠,從繡著纏疊墨綠藤蔓的屏風絲絲透出。一名白衫女郎走出,向前扶起她,溫柔地問道:「您沒事吧?新裙美得長呢,以後別跑了,慢慢走,凡事小心些,跌倒疼哪。」鳳姨滿臉愧色和心疼,握緊她的手搖晃不停,急道:「樓下那小廝話說溜了嘴,適才那些沒用的又亂了手腳,沒能將他們擋住……鳶兒,鳳姨對不住妳。」

    女郎搖了搖頭,說道:「不用道歉呀,鳳姨。這些人橫蠻得緊,您是擋不住的,千萬別往心上掛懷。反而我才要謝謝您呢,非親非故的,還肯收留我和哥哥這麼長一陣子。」她截住鳳姨欲脫口而出的話,說道:「我不要緊的,您先下樓去吧,別擔心。」接著雙手輕輕一推,將她往門口送去。原先兩個站在門口守的大漢,只感到一陣疾風從身旁掠過,急忙避開,鳳姨已平安站在門外,門接著碰地一聲闔上。

    白衣女郎低哼了幾聲:「算你們厲害,我都躲到這兒來了,你們還找的著?」她緩步走近梳妝檯,赤著雙足,足踝各套上了三四個大小粗細不一的黃金圓環。足音未落,金環互相輕擊,錚聲清響,煞是好聽。雪白紗質衣袖用金絲銀絲鑲沿著幾何紋飾,細軟纏綣在一塊,衣著純淨。

    為首的矮小男人恭敬地垂首彎腰,尖聲尖氣地說道:「奴才向小姐請安。」其餘幾名大漢也一齊躬身行禮,大聲問安。

    女郎連瞧也沒瞧他們一眼,對著銅鏡,以指作梳,靈巧地綁了長辮在後頭,一邊朗聲道:「今天不是要處死那趙國派來的奸細嗎?每天要上朝稟報之事如此多,他還有閒情逸致找你們來綁我啊,一次還派那麼多人,是國無大事,還是主君昏庸?」她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,不顧身後傳來驚愕的抽氣聲,繼續說道:「不管來幾遍都一樣,我就是那一個不字,請你們離開吧。」

    那為首的太監連忙說道:「小姐千萬別這樣想,王爺是誠心誠意來請妳的,可不是要綁妳。也算奴才再次求妳了,就和少爺就搬過去吧,住在這妓…也不是甚麼好法子,住進府中,吃穿都用不盡,王爺實是一片苦心,還替妳蓋了座別院呢。」

   「別院?花百姓的民脂民膏幫我蓋別院?我說你們這群人是怎麼回事,都說幾遍我不屑那些金銀財寶,也不想當公主甚麼的,叫你們王爺好好輔佐國君,別再來煩我們了,行嗎?」她怒道:「住這也比你們那好,也不想想想是被誰逼的,連續搬了兩次家當,你們不煩我都累了,說過了不去就是不去,沒得商量,」她愈想愈氣,咬牙切齒一字字清楚地說道:「給我滾。」

    那太監還沒來的及回話,一個綁白布頭巾的武師按耐不住,操著大嗓門大聲說道:「秦公公,跟這女娃子廢話做啥,抓回去不就得了?」秦公公拔高音量,尖聲細嗓喝道:「放肆!這可是王爺未過門的女兒,有一絲一毫的損傷你擔當的起嗎?誰也不許動!」那武師卻叫道:「公公你怕甚麼,咱兄弟小心點把這兩個娃兒捆回去,那細皮嫩肉也不會傷著的,」他回過頭煽動道:「王爺見咱辦事有功,兄弟各個有賞,不皆大歡喜嗎?這女娃子到時若真是公主,再來陪個不是不就得了,說不定到頭來還認錯人哩。」話說到底,眼睛瞅著房內錦幃綉被,淡青色地氈上織上大朵鮮紅玫瑰,再看向那女郎,眼神竟十分鄙夷。

    後頭幾人顯是被說動了,交頭接耳,一陣吵雜低語。秦公公又氣又驚,慌忙拜道:「奴才該死,他們皆無知粗人,大膽的很,請小姐恕罪。」接著回過身大罵:「大膽!你們一群下人知道個甚麼?等小姐向王爺稟報此事,我等幾個命也賠不起,還不快賠禮?」

    還在罵人,帳中竟傳出陣陣哀鳴。白衣女郎微皺了皺眉,對一夥人低喝了聲:「閉上你們的狗嘴!」接著輕步走了過去,金環隨之叮鈴響。她坐到床沿,揭開帷幕,探身進去,低語了些甚麼,似是安慰,但那呻吟並不間斷。繫白頭巾的武師愣了一下,接著嘿嘿兩聲,高聲說道:「秦公公放心,等王爺查明這兩隻雛兒身分後,沒性命的也不會是咱們。更何況之前都說了,無論如何只要活送回府裡,兄弟們一人一百錢,最近生活難過,怎麼著也先抓回去再說!」那群家丁聽了此話,精神大振,如吃了雄心豹子膽,竟真要動起手來,各個往前跨了一步。白衣女郎霍地聲站起,擋在珠簾軟帳前,大喝一聲:「給我站住了,誰也不許過來!」

    她倒也不是擔心這夥人會有甚麼危害,只是內心著實氣憤難平。白衣女郎名叫鄭雪鳶,從小和患有癡傻症的雙生子哥哥,隨娘於都中著名執子樓長大。

   「秦公公,你知道我的,快跟他們說罷。」她強迫自己無視身後那聲聲哀鳴,順了順氣,淡淡地說道:「我不想傷人,別逼我。」公公還未開口,那群家丁一陣哄堂大笑,甚至出言開始輕薄無禮了起來,一夥人提起單刀、長劍、繩索,笑嘻嘻地衝上前綁人。

    鄭雪鳶大怒,刷地聲從腰間撤出軟鞭,金縷銀絲纏就,即是她的寶器「橫斬索」了。她眼裡兇光大盛,凌厲揮起,呼的一鞭,七八人臉上皆是火辣辣的一條血痕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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