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art 1-2

   

    她睥睨地環視了一圈,冷冷地說道:「還不走嗎?」

 

   「這女子會武!」「私自學武乃死罪!死罪!綁回交給王爺發落!」「一女子竟敢觸焚武令!」一群大漢咿呀亂叫,怒氣騰騰地衝向她去。

 

    只見鄭雪鳶軟鞭幌動,一人手中長劍被鞭梢捲下,她回鞭抽向另一家丁頭頸,那人慌忙橫刀架開,鞭梢向上翻擊,毫不停留,電光石火一瞬啪啪兩聲打中兩人手腕,順勢再過,又重重抽向後頭幾人。她氣適才這些人嘴裡不乾不淨,尤其那出言不遜的武師,手力加快,銀鞭再抽,竟捲起一陣寒光似浪,乒乒乓乓幾聲,兵器淨摔落地面。這鞭金銀閃燦,光采絢麗,尾上布滿細小的刺鉤,輕輕一碰便會鮮血淋漓,但她甩這幾下只為讓他們吃吃苦頭,並沒要傷人,所以勁道抓的甚巧,細刺只在皮上微微劃過了,留傷不留痛。

 

    所有人兵器皆落,只那白頭巾武師還挺著,死握著單刀,右掌虎口卻被震出血來。他往地上呸了口水,罵道:「小妖女!王爺怎會看上一個歌妓?妳鐵定不是王爺的女兒,只一個不知那來的臭女娃兒敢打老子?不想活了!」說畢,舉刀往她肩頭直劈下去,鄭雪鳶冷哼了聲,揮鞭擋下刀勢,那漢翻腕再砍,倒也有點武術根基,刀光霍霍,力道剛猛。但見銀光閃爍,勁透鞭梢,擋刀回捲,往上空一振,單刀發出嗡鳴,激飛上天,在離房頂幾吋時打住,接著急落而下。

 

    鄭雪鳶嫣然一笑道:「看清楚了!」軟鞭往他胸膛掃去,如長劍一橫斬,凌厲絕倫,剛要擊上,銀鞭卻又突轉了個方向,鞭頭捲住下墜刀柄,倏地向前一送,當胸急刺而來,眾武師忍不住發出驚叫,那白頭巾倒是條硬漢,眼睛也沒眨,直直狠瞪著眼前自身武器回攻,迎向死亡。鄭雪鳶低喝了一聲,手臂卻向後一收,往下一拋,刀竟刺入地氈,沒入地板幾許。

 

    這幾下兔起鹘落,如雷似電,所有人不禁駭然。捲刀、飛空、橫斬、接刀、急刺再收手,每一下都在電光石火中完成,招招驚險,卻都在她意料之中。

 

    鄭雪鳶將軟鞭甩了甩之後纏回腰間,後退了幾步,對銅鏡理了理衣裳,邊說道:「我也不似大家閨秀那般有避諱,你們都聽好了,我姓鄭,名雪鳶,母親被迫賣進青樓,是執子樓的歌妓沒有錯,卻也不是你們口中不乾不淨地女子。今天只是個警告,下一次要是被我知道你們在外胡說,可饒不了你們。」她也不瞧在旁打哆嗦的秦公公和群滿臉如土的家丁,只盯著那武師,認真地問:「你叫甚麼名字?」

 

    他愣了半晌,才緩緩道:「咱叫徐中。」話未畢,他碰地一聲,突向鄭雪鳶跪倒,拜了拜,磕了幾磕頭,接著竟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刀,迴旋往自己腹部急刺,事情太過突然,鄭雪鳶大驚,未及細想,往前飛縱,手向前一伸,重重握上通身鋒利的刃口,登時鮮血直流,她握著往回抽,小刀悶聲墮入地氈。徐中大駭,看她鮮血滿手,一時慌了主意,支吾地說不出話來。

 

    鄭雪鳶忙問道:「怎麼?還是有刺到嗎?真糟糕,剛頓了下,伸手過去遲了些,早知用個甚麼東西使打掉就好了,我反應還是不夠快……」語氣很是懊惱,她彎下腰朝他腹部瞧,徐中卻搖了搖首,接著登登登的不住磕頭,一面哽咽呼叫:「小姐,咱該死!咱竟還有狗膽和妳動手,胡言亂語,現在還害的妳傷了一隻手……對不住,咱真的對不住妳……咱已成了不忠不義之人,不該繼續活在這世上,請小姐賜死咱吧!」他磕頭不停,留下兩行淚。要知他這人很是忠心,今日會與鄭雪鳶動上手,純是因一連幾個月看到王爺為找他們兄妹費盡苦思,急欲請小姐回去卻屢屢不成,後來又聽聞她娘是個青樓歌妓,對其身分便略感懷疑。今日好不容易找著了,卻被大罵,他不願空手而歸辜負主子,因此動起手來。

 

    鄭雪鳶連忙將他扶起,說道:「好了好了。要是覺得對不起我,要死甚麼休別再提。」秦公公顫魏魏地走近,手裡捧著一磁瓶,抖聲說道:「小…小姐,奴才這裡有極佳的金創藥…。」鄭雪鳶微頷首,說道:「快幫我塗了,纏起來。」接著她轉向徐行道:「生死不是你一人的事,家若有妻小,以後做事前多替他們想想,別再這麼莽撞了,知道了嗎?」徐行答應了幾聲,又向她磕了幾個頭,滿臉感激和敬佩。鄭雪鳶聽紗帳裡呻吟聲從未停歇,心一緊,催促秦公公快點包紮,接著繼續說道:「你們通通聽著,我知道私自學武是死罪,但你們要抓我也沒那麼容易。回去跟你們的主子說,他認錯人了,我和我哥哥都姓鄭不姓姬,我娘從未有幸和王爺在一起,因此請他自重,從今爾後別再來煩我們了。同樣的事秦公公都已經看了三遍,我不想再發生任何一次,行嗎?」她嘆了口氣,說道:「我哥哥的身子幾次搬家下來都給折騰了。這樣就行了,秦公公,謝謝。以後不許再踏進這樓一步,更不許找任何這兒人的麻煩。你們都走吧。」

 

    眾人皆拜倒在地,齊聲答應,接著連滾帶爬,迫不及待地往房門口奔去。只有徐中睜睜地看著她,低聲說道:「小姐大恩,咱今生不會忘,不管如何定會想法子相報。」拜了又拜,這才離開。房內歸息,僅剩如鬼吟似的低鳴。

 

   「哥哥,沒事囉,鳶兒在這裡。」她坐回帳前,目光款款地凝向青紗羅帳之內,唱起了家鄉小曲,曲調悠長,歌聲軟呢婉轉,尾音吐的長長的,輕柔搖曳於空中。鄭雪鳶遺傳了娘的好嗓子,而這世上唯一能使哥哥安定下來的,也只有她的歌聲了。

 

    雙生子哥哥名叫鄭江隼,很有傲態和驕氣的名,可惜人天生就有癡傻症,治不好了。呻吟聲停息,簾幕裡一個暗影緩緩坐起,白皙瘦長的手輕輕將簾掀開,一雙清白分明的眼睛茫茫盯著雪鳶。兩個極相像的臉龐,都有著秀美的鵝蛋臉,但阿隼的太過蒼白,而雪鳶又比一般女孩兒要黑的多。

 

   「哥,看來我們又得搬家了呀,被他們這樣一鬧,這裡也待不下去了。」鄭雪鳶將紗簾掀到一邊,綁上,傾向前摸了摸哥哥的頭,滿臉寵溺的神情,「我想我們就回小巷去吧,那裡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,要再辛苦你一次囉,這回不會被他們發現的,放心吧。」她站起身來,開始收拾東西,一邊說道:「等會兒走的時候要記得向鳳姨道謝,知道嗎?鳳姨和我們非親非故的,卻收留我們大半日子,今日又被那些人給嚇著了,我們很對她不起啊。哥,世上總有那麼多人汲汲營營爭名奪利,學武只為一統江湖甚麼的,這麼多煩人,有的時候我真覺得累了。」她頓了一會兒,又悠悠說道:「不過再轉個念頭想想,像鳳姨、師父,還有剛剛那徐中,心地都很善良的。或許吧,這世上還是有些很好的人。」

 

    她露出淡淡的笑容,看著痴痴盯著虛空的哥,柔聲說道:「像你啊,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。」鄭雪鳶掏出條帕子,替他抹了抹臉,說道:「等會兒離開,我先帶你去師父那喝點雞湯補補身,然後你要乖乖待在家裡,鳶兒要去一趟刑場,今日午時說是要處決一個趙國奸細呢,我想去瞧瞧,不會去太久的。」

 

    她帶齊東西,小心翼翼地牽起哥哥。瘦弱而細嫩的大手在掌心裡顫抖著,卻是這亂世中,唯一讓她放心的力量。

 

    鄭雪鳶柔聲說道:「我們走罷。」

 

    兩人緊緊牽著,沒有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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