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art 1-3

   

    諾大的房間裡,一只大鐵籠之內再裝著一只小鐵籠,一個男人披頭亂髮,衣衫破爛沾滿泥灰,手腳皆被鐵鐐牢牢銬住,擒狂獸似的縛法。男子反身向內,低著頭,看不出他的神情年紀。

    中年男子一身雍容華貴,緩步走向鐵籠,開口說道:「狄彥超,我敬你是條好漢,三天的折磨居然還挺得住,本王打從心底佩服你,有骨氣,有骨氣。」關禁在籠裡的男人,並沒有理會,仍是反著身子,似盹非盹,呼吸聲混濁沉重。那男子又稱讚了幾聲,但聽起來不甚真心,他接著說道:「燕龍幫果然名不虛傳,本王這幾日是見識到了。你是個懂事的,把我的東西還來,自會保你平安,也不會再多加為難。要錢嘛,我有的是,同時保你以後一生富貴榮華,鐵定比待在幫裡要好的多。」

    狄彥超慢慢回身,鐵鍊互相磨擊,發出框啷框啷的聲響。是一年輕男子,滿臉鞭打過後的血痕,面容憔悴,卻目光炯炯,不減其俊秀風采。他低聲說道:「我已經說過了,你那個東西跟我沒有任何關係,自然也不在我手上。」他眼神銳利似鷹,「燕龍幫跟你毫無關聯,我們在中山國做的事自然也跟你沒有半分干係。」

  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那男子撫掌大笑,右手有枳戒指鑲嵌著極大的貓兒眼。他大笑道:「狄彥超,你以為我會相信嗎?趙國燕龍幫來這裡有甚麼事情好做?還不是貴幫幫主新登位,位子還沒熱呢就妄想竊取別人的家傳劍訣?」狄彥超低喝一聲:「姬刑任!燕龍幫是你這張臭嘴說的了的嗎?你們姬家劍訣早不知道被偷了多少年,現在想胡口栽贓,你覺得天下英雄會信麼?」

    原來,十八年前姬家家傳「凌邪劍訣」被人盜去,在江湖引起一陣軒然風波。凌邪劍法為姬震天所創,並非要稱霸江湖,旨在保護中山皇室安危,但他老英雄蓋世,劍法無敵,撼動天下。他生前傳授整套凌邪劍法於弟姬震南,令其代他行復國之重任,卻只傳授劍法招式於其子姬刑任,死前將一本劍訣留給他,沒想到隔天旋即不翼而飛。有招無訣即是無用,姬刑任像是發瘋似的尋找,依舊無下落,後轉求叔叔姬震南,但第一他向來不喜這姪,總是推託,二來戰事繁忙,也無閒暇,與趙國一戰不幸身亡,劍譜也隨之亡佚。

   「家傳劍訣被偷是你自己沒用,婆婆媽媽牽扯上燕龍幫幹甚麼?」狄彥超昂然道:「我們燕龍幫是甚麼腳色,趙國第一大幫有需要去偷你姬家劍訣?」

    姬刑任冷笑了聲:「我怎知你燕龍幫如此不濟,昔日大幫今日竟做起小偷來。我說,你要生,把劍訣還我。要不,等會來劫獄的兄弟和你都是一死。」狄彥超哼了一聲,吐了口血水在地,恨恨說道:「我武藝不精被抓是自己活該,要割要剮隨便你,但你家劍訣不見自己找去,干我屁事。至於我兄弟?」他目光大盛,露出一抹笑容,在這陰冷的屋竟顯無限燦爛。他笑道:「你如能抓的了他,我自刎便是,也用不得你們費心。如果你擒不了他,那換你向我磕頭,叫兩聲爺爺來聽聽,說不定本爺心情好還會賞你一頓飯吃,乖孫。」

    姬刑任倐然變色,呸道:「趙國燕龍幫原是這樣一個不講理的賊窩,本王今日便替武林平個理,料理了你這小賊。」他陰森森的說道:「你也知你吞了甚麼,沒有我的解藥,你挨不過半個月的,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這張臭嘴能吐出些甚麼。自己想想吧,要認罪,還是死?」

   「無過哪來罪?」狄彥超仰天大笑,臉色極為傲慢,雖蓬頭垢面,卻當真比籠外之人更加瀟灑自得了。「姬震天老爺子武功蓋世,創凌邪劍法,大家是很佩服的,中山國因他再次興起也沒人敢說甚麼,但我最佩服老爺子的不是這些,是他竟有先見之明,只傳你劍招,沒傳劍訣,就是怕你禍害武林罷,哈哈哈……」

    姬刑任表情極為難看,剛要開口,便聽到外頭傳出一陣乒乓聲。他急忙走了出去,身旁侍衛喘著氣大喊:「王爺!有人劫囚!」

    五六個蒙面黑衣人越牆進入刑場,和戍守的士兵們相互廝殺,姬刑任只瞧了幾眼,便在心裡大叫糟糕。這幾個人功夫好的緊,他近百名士兵竟無法抵擋,黑壓壓一群人緩緩欺近屋子。他吩咐數個好手衝上前去,自己拔出亮晃晃的金身長劍,駐守重地。

 

   「你便是姬刑任嗎?」一個聲音從後頭傳來,他大驚,迅速回頭。一名年輕男子從屋頂輕巧躍下,半空拔劍,藉著這ㄧ躍之勢,疾刺過來,姬刑任急忙舉劍招架,雙劍相擊,在空中發出駭人的金屬尖鳴。兩人連鬥了數十招,男子劍法凌厲,光影霍霍,姬刑任劍勢沉猛,舞的虎虎生風。惡鬥正酣,兩人都加快速度,叮叮噹噹刀劍響鳴,繁音密點,實是凶險。

 

    忽地男子一聲清嘯,突施奇招,劍招虛虛實實,迅速絕倫,如幻是真,似真實虛。幾招下來,姬刑任只見青光閃動,往往倉促架開,逐漸趨於下風。

 

    想他是姬家掌門,今日被一無名小子逼的狼狽,只能抵擋無法還招,心神大亂,更是不成劍法。男子抓準時機,加快速度,招招直挑他周身罩門,常人一劍之時,他連環刺出四五劍。姬刑任又驚又怒,從未見過如此快的打法,一個沒留神,長劍噗滋一聲沒入右肩頭。

 

    姬刑任金劍框啷一聲掉地,臉色如土,幾名侍衛驚恐大喊,圈圈圍住了那男子,便要向中間刺去。男子沒有說話,只是冷笑一聲,目光向眾人掃過一圈。眼神滾滾霸氣,如雷似電,侍衛們不自主地停下動作,愣在當下不知所措。

 

   「我可不想殺這麼多人。」他開口,嗓音低沉冷靜,又對著姬刑任道:「我也不想殺你。放了我兄弟,以後兩方無任何關係,這件事就此罷手。」

 

    姬刑任嘴唇微微顫抖:「那套劍法…不會的,不可能是寒……」那男子臉先是一愣一沉,彷彿有些驚訝,但很快地恢復原貌。他凝神看著眼前蒼白的臉,大笑出聲,也不管有森森數把長劍指著他,颯地一聲,長劍入鞘。笑嘻嘻地看著他,說道:「姬老爺,你挺有一套的呀,能看得出,還抵擋得住『寒光劍法』幾招的人全天下也不出幾個了。右肩一劍乃是為我兄弟報的仇,今日不殺你,我看…這真令我吃驚…也許我們的緣分很深呢,我想不久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,老爺子這回好好休息罷,希望到時你別讓我失望才好。」他笑容可掬,說道:「叫你的侍衛撤吧。我兄弟在此房內嗎?」

 

    姬刑任怔怔的看著眼前人,然後微微點頭。約莫二十歲,俊朗如星,眉目間英氣勃勃,給人一股剛性傲氣之感,聲音低沉沙啞,別有一番風采。

 

    其實姬刑任貴為中山國王爺,更是「天劍」姬震天之子、姬家掌門,雖無習得劍訣,但光學了劍法,武功已強不可逼,要不是這男子武藝之高難以置信,加上許多往事與記憶湧上心頭,腦中一片混亂,心神不寧,兩人惡鬥也不會如此快就分出勝負。他以近乎氣音的聲音喃喃自語:「不可能是寒光劍法,怎麼可能是…那套劍法早就該消失…對,對,寒光劍法不該出現,這不可能是…可如果不是,又怎麼會有人創得出這樣的劍法?」他驚醒似的忽然抬頭,像是剛才發現那男子的存在一樣,極力壓下微顫的聲音問道:「不殺…你…你當真不殺我?你究竟是誰?為甚麼會使得那…寒…寒…」

 

    男子淡淡說道:「我崔昊天說一是一,說二是二,絕不反悔。我說今日不殺是真,之後若有緣再來賜教也是真,到時候便請姬老爺別手下留情了,趕緊去療傷要緊。」他剛要離去,忽又想到一事,向著他緩緩說道:「今日之事已罷,但爾後如你在與本幫為敵,我不會再饒你,請老爺子記住了。」話畢,他微微含首,一腳踢開木門,搶進房內。

 

    但鐵籠內空無一人。

 

    他大急奔出,長劍再度出鞘,寒森森的指向地上的血人兒,大喝:「你把我兄弟綁到哪了,快說!」姬刑任震痛難當之下,也不禁奇道:「就在這房內呀,沒人嗎?」

 

    就在說話當下,一個黑衣蒙面人奔來,急急說道:「昊天哥!適才有一個女子劫了超哥去啦,兄弟們正在追,我們趕緊去吧。」崔昊天點點頭,冷冷看了姬刑任一眼,說道:「我去就好,吩咐其他弟兄別為難他們,先行回老窩歇息,我很快回去。」話畢,一人如鷹,急追而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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